如何测量公共医疗保险带给人们的价值?
看病是关系到每个人生活的事儿。在某些国家,医疗服务之贵令人乍舌,超出正常家庭的承受范围,这时,医保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。
保险市场中清晰的激励结构和信息不对称的显著地位,使它早早成为经济学家关注的对象,启发了许多划时代的研究。也正由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市场失灵,政府是否应该提供保险成为一个开放的命题,引发激烈的公共辩论。
我国的商业医保市场尚不发达,政府提供的公共医保则几乎覆盖所有人。据发改委,截至2018年底,城乡居民基本医保覆盖13.5亿人。大洋彼岸的美国却是另一番光景:面对高昂的医疗价格,由政府提供的保险,只有主要针对老年人的Medicare(覆盖约6000万人),和针对贫困人口与残疾人的Medicaid(覆盖约7400万人)。将近一半美国人获得雇主资助的商业保险。
在如火如荼的民主党总统初选中,全民医保俨然成为焦点,在6月底和今天刚刚结束的两轮辩论中引起剑拔弩张之势。倡导Medicare for All的急先锋Sanders和Warren,提出彻底废除商业医保,由政府担当医疗费用的唯一支付者,使美国的医疗体系和加拿大靠拢。其他候选人则大多主张更为温和的措施,一方面扩大公共医保的覆盖面,一方面仍保留商业保险市场。
医疗和医疗保险市场的复杂性,不是一篇小文能够讲明白。在这里我想写一写回答政策问题的一个出发点,即应当如何测量医疗保险给人们带来的价值。
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?提供医保有成本,我们想知道医保给人们带来的收益能不能弥补这一成本。如果我们要回答是否应该取消商业保险,由政府包办这一更大的问题,我们还需要考虑政府作为垄断买方对医疗价格的影响、医疗提供者(医生、医院、药企等)会做出的(价格、数量和质量上的)反应、参保人逆向选择对保险预算的影响等众多层面。相形之下,从测量保险的价值开始,算是一个合理的出发点。
然而,即便是这样的看似简单的出发点,也很难回答。医保不仅给人们带来健康的改善,也使人们可支配收入增加,还有可能带来其他难以穷举的影响(例如,心理压力减轻)。
尤其难的,是测量公共医保的价值。在市场上交易的商业保险,我们还可以将其当做一种商品,通过寻找外生的供给变化来估计需求弹性,进而测算消费者剩余。政府提供的公共保险,没有价格,不易观测到需求。和之前写过的测量Facebook的价值一样,我们再次需要测算一种没有价格、不被交易的事物带来的消费者剩余。
在一篇即将发表于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的论文中,Finkelstein、Hendren和Luttmer提出回答这一问题的两种思路。
思路一是建构式的。如果我们把医保的价值局限在改善健康和增加消费(因为花在看病上的钱变少了)这两点,我们可以分别估计医保对两方面的效果,再将其结合。
具体来说,我们需要假设消费者的效用只取决于健康水平和消费水平,还需要假设效用函数的特定形式。
怎样估计医保对健康和消费的影响?俄勒冈州的一项实验帮了忙。2008年,俄勒冈州有限扩大了Medicaid覆盖,从75,000名符合条件的申请人中随机抽取了30,000人获得Medicaid。自然实验在手,这一Medicaid覆盖对各项结果的影响,只需比较中签的人和没中签的人即可。
显然,这种思路依赖于对效用函数的假设。健康究竟值多少钱?这很难说。
研究者们提出的第二种思路,放松了对效用函数的假设,转而依赖另一个假设:人们选择医疗水平时在最大化自己的效用。
有了这个假设,我们就可以看医保使人们口袋里多了多少钱(多大程度上放松了预算约束),再用这个数字乘上额外一块钱的消费带来的边际效用。这背后的道理是,如果人们已经在效用最大化,额外的一块钱花在医疗上和花在消费上,对效用的影响是一样的。
当然,医疗水平是一项深思熟虑的最优选择,这个假设也可能太强。现实中病人可能并不清楚状况,而被医生左右了医疗水平的选择。
具体估计结果取决于该Medicaid的特定情况和俄勒冈特定州情。研究者们发现,在他们的语境中,Medicaid给人们带来的价值,似乎小于提供它的成本。
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